□周彩偲

　　32年了，每到柚子花开时，已经调离度尾派出所的郑志强总会想起当年胡启祥副所长的女儿阿萍哭着问他的场景——

　　“我爸爸去哪儿了？”

　　“你爸爸变成一朵柚子花了，每年都会来陪我们。”郑志强看着眼前飘落的柚子花，安慰着阿萍。

　　每个逝去都有去处，每个尽头都有开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郑志强的心情被愤怒与悲伤填满，一日又一日地回忆胡所长牺牲的场景。

　　直到有一天，郑志强在胡所长牺牲的那座山，看到了满山的柚子花，才意识到，原来，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只是换了形式存在而已。

　　郑志强记得自己到度尾派出所的第一天，胡所长就拍着他的肩膀说：“我们都是农民的孩子，要对群众好一点。”在郑志强的印象里，胡所长对人一向热情，和蔼可亲，总想着帮大家排忧解难，村里人都亲切地叫他“阿胡”。有一年，辖区近千名群众因受高息诱惑，被骗走400余万元，胡所长发现后，连夜配合刑警抓捕犯罪嫌疑人，追回被骗钱款。之后，在村里经常能听到“多亏了阿胡”这句话。

　　一天凌晨，村里发生一起入室抢劫案，胡所长带着他夜以继日地走访调查，誓要把嫌疑人抓获。

　　“好久没回家了吧！”走在夜间的乡村小道上，郑志强问一脸疲倦的胡所长。

　　“好久没见到女儿阿萍了，上次离家时走得急，没答应她一起吃饭，等这起案件办完了，就把欠她的补回来。”胡所长说。

　　然而，那顿欠下来的饭，胡所长永远也补不回来了。那之后的6月22日，他们按照部署，围捕犯罪嫌疑人郭某。当天中午，胡所长先行进入圣山村，为围捕行动做准备。随后大家兵分几路开始围捕，当他们走到在砺山祠堂厝公路附近时，传来了胡所长中弹的噩耗。“胡所在哪？快，我要去看看他！”郑志强激动地喊着。林所长拉着他，说：“快，抓郭某要紧，老胡交代的。”郑志强擦干眼泪，往郭某逃窜的密林深处跑去，那天下午，大家强忍悲痛，最终将嫌疑人郭某抓获。

　　胡所长牺牲后，郑志强常常在想，是什么让胡所长在生死关头，还能不顾安危，说出“别管我，抓郭某要紧”的话。他沿着一条条崎岖的乡间小路，一遍遍踏着胡所长曾经走过的足迹，终于找到了答案。是信仰，是热爱，是身后这葱茏茂密的柚子林。

　　想起胡所长欠女儿的那顿饭，郑志强拿着胡所长的日记来到阿萍学校。阿萍翻着父亲的日记，试图在日记里寻找父亲关于她的记录，可是翻到最后一页，都没有提到她，全是工作记录，她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我一定要好好学习，替父亲爱着这个世界。”郑志强心疼地看着阿萍，似乎看到了胡所长的影子。每个清明节，郑志强都会和同事来看望胡所长，总会带上一束柚子花。阿萍也会跟他们一起，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到这时，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亲人的离世是一生的潮湿，想起来，就会下一场大雨。

　　胡所长从未离去，他的勇敢与热爱，他的家人一直延续着。他的儿子阿忠接过父亲的接力棒，加入公安队伍。阿萍如愿当上一名人民教师，阿萍的儿子也考上理想的大学。看着孩子们平安长大，多希望他也能看到。

　　柚子花开，香满木兰溪两岸。沿着木兰溪岸边走着，远处高楼林立，灯火璀璨。这是胡所长热爱的人间，处处祥和，如此温柔。

　　（注：1992年6月22日，福建省仙游县度尾镇砺山村发生一起入室抢劫案。仙游县公安局度尾派出所原副所长胡启祥在围捕犯罪嫌疑人时，被嫌疑人的鸟铳击中，最终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光荣牺牲，年仅42岁。1993年12月，胡启祥被福建省人民政府授予革命烈士称号。)

　　（作者单位：福建省莆田市公安局）